江敛洲洲洲

好运来

【棋魂/光嬴光】“我喜欢月亮,月亮好像知道。”


“我喜欢月亮,月亮不知道” 的后续。



11


时光想象过很多次:当这一刻来临时,自己会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哭——那么开心的时刻,怎么会哭呢。

三年多没见,思念日复一日摞成了山,他看着那山不由得担惊受怕,生怕它稍有风吹草动,就“轰隆”一声塌了。


褚嬴回来的时候他会做什么?

他想:那当然是用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去迎接这个久别重逢的混蛋。

然而当久别重逢的混蛋本人当真站在他面前时,他一时全身僵硬,近乎近乡情怯起来,甚至不着边际地想:今天早上起来没洗头。

此时,就算把时光扔进旁边结冰的湖里,恐怕也止不住他乱跳得胸口直颤的心,他近乎麻木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刚才买的东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圆滚滚的橙子滚了一地。时光脑子里一片空白,平时舌灿生花的嘴里生出了一朵霸王花,将一干言辞堵了个水泄不通。一时甚至有点想跑。

想跑又不想跑。


然而褚嬴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微笑,走到他面前轻唤他的名字:“小光。”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12


“褚嬴!”

“我在。”

“褚嬴。”

“我在。”

“褚嬴。”

“在。”

“褚嬴。”

“在。”

“褚嬴。”

“在。”

......


时光在短短三两个小时里叫了褚嬴几千遍,眼睛跟粘在他身上似的撕都撕不下来,配上他傻子似的笑容,简直像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重症病患,哪里还有九段棋手的样子。

他确实是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他心想:那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一个人常常会在灾难来临时后悔,说如果你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但很少有人会像时光这样:当命运终于再次眷顾他时,暗暗心想:你回来了,之后的一切磨难我都坦然接受。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时光才终于沉沉睡去,嘴里还在念叨着褚嬴的名字。褚嬴松了口气,心说这个孩子还真是没变,一边无奈地笑了笑,一边转身去看他的桌子。


时光换了新的大桌子,书架上摆了一排旧书——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是旧书、还是看书的人看了太多次,乃至如此。


褚嬴微垂目光,在晨光熹微中看清楚了那些书的标题,除却围棋的各类图书,更多的是南梁的各种正史野史以及...一些关于灵体、磁场和超新星的书。

褚嬴微微顿了顿,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左手手腕,不经意间撩起的宽大衣袖下隐约露出深红的伤疤。



13


“褚嬴...褚嬴!”

楼下卖早餐的小摊刚出来,阳光刚刚从窗口洒进来,才照亮了桌面的一角,时光却忽然惊醒了。


褚嬴站在桌前,见他醒了,微微偏头看他:“怎么这就醒了?小光,你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呢。”


时光猛地抬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动了动,眼泪先下来了。

他睡了一个多小时,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头发凌乱,此刻好像终于回过味来,眼眶泛红,满脸泪痕。

褚嬴手足无措,转身在他床边半跪下来,从下往上看他,道:“别哭了,小光,我已经回来了。”


时光伸出一只手擦眼泪,颤抖着、带着哭腔道:“我好害怕。褚嬴,我好害怕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有何欢……生有何欢?

何为心如刀绞,你走后我才知。


他缓了缓,接着说:“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千言万语、拿棋子时颤抖的手指、崩溃的瞬间、忽然沉默的周身、无边的噩梦、沉默和寂寞、无数不眠的夜、无尽的痛苦与沉湎...一切的一切,都被他不知滋味地拎起来,团巴团巴,等到出口,就只剩下一句我该怎么办。


他但凡活着、每日都逃不过这样死去活来一番。



“小光,小光...”褚嬴伸出手抱住他,秀气的眉毛蹙成一团,几乎要跟着他的少年一起哭起来。

一千多岁的人了,跟个小孩似的带着哭腔道:“小光,我不会再离你而去了。”


时光呜呜地哭着,哭得太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像个小孩一样抽噎着,还要说话:“这可是...你说的,你...自己记好了...”



14


超新星爆发改变的是磁场,也就是说,超新星爆发能引起褚嬴的穿越是因为磁场紊乱,造成了小范围的时间和空间的扭曲。

所以按照这个理论来推断,只要人为引起相似的磁场紊乱,就有一定几率产生类似的影响。


一定几率,这是极其委婉的说法。


褚嬴不会消失,他本来就是灵体,强大的执念和宿命让他留在了棋盘所在的地方,又限制了他的生命,要求他和神之一手此现彼消,但是他本来就没有生命,除了他自己没有什么能夺走他的生命,命运也不行。

他需要做的只是想办法找回自己和棋盘的联系,也就是——执念,能够足够他为之赴死的执念。


然而彼时他飘荡在无边无际的时空中,有赴死的决心却没有这样的物质条件,直到他发现这时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干净。


有碎片。星星点点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碎片。褚嬴定睛看了许久,觉得像眼泪,又像刀。

最重要的是:它会划伤他。


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导致流血的划伤,这种东西看起来宛如一个小光点,然而碰到它的一瞬间宛如一柄利刃瞬间直冲脑门,褚嬴脑子炸开一般的疼,疼痛却远不止爆炸那样短暂:最初爆炸一般的刺痛之后也并不停歇,它像熔化的液态金属那样,从大脑流向心脏,流进每一根血管,流向四肢百骸,烫得他不自觉屏住呼吸——身体本身已经放弃了自我保护的本能,选择逃向更轻松的方向。

就好像:死亡和此番磨难比起来,是优选。


褚嬴没有很快意识到不对劲——这种精神的痛苦已经超越了窒息。然而他到底察觉到了,他一只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脖子,强迫自己呼吸,一只手无意识地拼命按压自己的胸口,展现出巨大的求生意志。


他是想赴死不错,但并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碎片碰了他一下——而是因为时光。

如果要离开他的小光,他不必再活着。就好像一千多年前,如果要继续顶着那样的骂名,他也不必再活着。


他的死亡是纯粹的、光荣的。

除了他自己,没有什么能夺走他的生命,痛苦也不行。


然而唯一的慰藉是:这种痛苦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它是世间法则的化身,他能通过这种东西用磨难换来他想要的东西,也就是说:它能带给他真的碎片,刀的碎片。

虽然微小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绝处逢生从来都在微小之处。


褚嬴凭借出色的计算能力估计:大约经历这样的痛苦一千次,他就能有一个能致人死亡的刀片。

漫天的微弱亮光中褚嬴轻轻苦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灵体求死都这么难了。


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咬紧牙关对抗仿佛无边无际的痛苦,一如一千多年前猎猎寒风中毅然走向断崖的那个棋痴。


他和一千年多前的他自己仿佛在此刻又一次重合,纵然一番是为赴死,一番是为求生,然而其实并无不同:因为抛开身处的时间空间、抛开心智程度和年纪,他此二番,都是为了比他生命更珍贵的东西、在放弃生命。

执念,就建立在这一瞬间。


终于,那刀片刺进手腕的那一刻,褚嬴身上爆发出炽热的白光,灵体对磁场的干扰超越了阈值,带他在时间和空间之间跳跃。

然而遗憾的是:这种跳跃并不随他心意,要想真的到达那个人身边、他要再试一次。


他再试了很多次,这种尝试是没有尽头的,褚嬴没有给自己上限、类似于尝试一百次就放弃的那种上限,他要做的只是回到小光身边。

反正,褚嬴又不会老。


他甚至开始庆幸这种灵体的永生,无边的痛苦意味着他不限次数的机会,概率论的观点是:如果试验的次数足够多,概率接近为0的事件也会发生。


褚嬴穿过千山万水、跨过猎猎寒冬和荒原、看过无数万家灯火,终于遥遥望见了他的小光。

这样的时刻,他站在人群外,垂下眼睛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袖,保证盖住了伤痕累累的手臂,然后微笑着轻轻凑过去看小光正在按的小盒子,上面竟然还有字,说:褚嬴,你记得我们一起过年吗?你说要饮梅花酒,我倒了杯白酒糊弄你,喝完我还醉了,也不知道我酒品糟糕到了什么地步,你竟然第二天都不理我了,但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迁就我,下午我下棋,你就又回来了。真好啊,那时候。


褚嬴于是微笑,嘴角弯起的弧度一如当初。

他说:“我记得。”



15


褚嬴还是当初的状态,一身白衣,高冠长履,画着古怪的浓妆,只有时光能看见他。但又好像又哪里不同了。

时光冥思苦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褚嬴能碰到他了!


虽然褚嬴还是碰不到其他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能碰到他了,时光都觉得这是不折不扣的大好事——他不知道的是:褚嬴从前,是只能碰到承载他执念的棋盘。


此番,他的生命通过异常曲折难言的方式,一丝一缕缠绕在了时光的每一寸肌肤上,和他的生命、他的灵魂渐渐融为一体,再难分开。



16


开了春,各级新的比赛就要再度拉开序幕了,时光的表现也像往常一样备受公众关注,早早就有媒体联系他,说想对时光九段关于新赛季的安排进行专访。


然而这些对于时光本人来说并不重要——此刻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褚嬴重要。

他首先带褚嬴走了一遍方圆市,主要景点是家门口的跷跷板、十三中、道场、棋院和幽玄棋室。


此番可真是让褚嬴受宠若惊:时光暂停一切训练和比赛、撂下所有朋友和亲人,只为了带他出去走走看看,其间想干嘛干嘛,走半个时辰必有休息,褚嬴一个眼神过去时光就能立刻反应过来是累了还是有话要和他说,再或者是这位大爷觉得无聊,想换地方。

并且时光本人随时随地有求必应,耐心十足,无论他对这复又崭新的时代产生什么样千奇百怪的问题,时光都始终和颜悦色、甚至算是喜悦地为他解答,如果遇上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情,时光必定会当即开始搜索信息,力图褚嬴满意。


简直什么都懂,无所不能。


真是长大了。褚嬴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地想:小光以前可迟钝了。


他跟在时光身后上公交车,看着他头上微微翘起来的小呆毛,神思渐远,忽然想起来前两天在电视上看到小光,有好事的娱乐记者问他是否单身,许厚一皱眉打算直接打断时时光坦然回应了,他说:“虽然还是单身,但是已然心有所属了。”

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有人大胆猜测此人乃是时光九段青梅竹马的少女江雪明。也有人说不一定,时光九段上次去韩国比赛,可是得到了不少韩国院生的青睐。还有人说其实就是他身边的助理,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时光那时才刚刚二十岁,一身掩饰不住的青春活力,在镜头前说到心有所属时脸上带着微笑,嘴角却往下落了落,有些不难察觉的落寞。


褚嬴端端正正地坐在后排座椅上,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除夕夜。


那是更早以前了,褚嬴想起来在古代春节是要喝梅花酒的,吵吵嚷嚷着要喝梅花酒,时光没办法,就哄他说杯子里就是梅花酒。

时光那时才刚定段,自以为已经可以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已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有资格喝酒了,于是端起来就喝,拦都拦不住。

小少年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喝过酒,一杯下肚竟猝不及防就上了头,直接醉得不省人事。


妈妈无奈地把时光搬回房间,给他好好盖上被子,毫无知觉地留下时光和褚嬴两人。

褚嬴从未见过喝醉的时光,有些好笑地撑着脑袋看他,悄悄心想别人都说醉酒吐真言,小光喝多了会不会说什么真心话?


说来就来,时光躺在床上面颊苍白,嘟囔道:“褚...褚嬴。”

褚嬴差点跌了个跟头:不是吧,难道小光的真心话是要找自己麻烦?

“褚嬴,你...不知道吧?我...时光...喜欢你...嘿嘿嘿,你天天呆在我心里,也不知道这件事吧?”


窗外月色如洗,照得满堂清明,时光嘟囔几句之后终于沉沉睡去,而静悄悄的屋子里,端坐在桌边的褚嬴澄澈的双眼里露出讶异,和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夜色清静,月光溶溶,平素里那少年一点一滴神色音笑悉在眼前,从十三中到道场,从棋院到遥远的乌鹭山,那孩子静思凝神、皱眉惶惑、明朗无暇的模样浅埋心底,此刻秋风一乍,吹去了沉没尘埃,便历历在目似的。

只当他是个坦荡无惑的好友、勤勉好学的学生、粗枝大叶丢三落四的弟弟,从不曾想过,他竟是这般心思,竟是……


他想起那人从小到大一点一点的变化,想起那双琉璃似的流光溢彩、又澄澈见底的眼睛,想起他安安静静地下棋,想起他拿着一根破树枝学他舞剑,想起他定段时开怀大笑,想起他在俞亮的讲堂上怒斥怎么就淘汰了,想起他说褚嬴一直是我的老师,想起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你我下什么围棋啊”。



17


褚嬴有点不对劲。


时光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幼稚迟钝的小少年了。

那时的他高中才读了一年就进了道场这样一个纯靠棋力定输赢的地方,平白比同龄人少了一大截人情世故,身边又一直有褚嬴自发帮忙出谋划策,做什么事都免不了莽撞,别人情绪不对劲也只会直眉楞眼地问你怎么了,毫无情商可言。


而现如今,所有的一切真正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才终于有了点脱胎换骨的样子。

他肩膀好像忽然突出锋利起来,脊背看起来平白宽了不少,乍一看,好像终于成了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不疾不徐地心想:我对这事儿没经验,得问问沈一朗。



“具体哪里不对劲?”沈一朗十分尽心尽力。

“对我的态度不对劲。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就是完全全心全意对我好。现在好像…我不知道怎么说,类似于…有点隔膜。”时光一边想一边打字。

为了不让褚嬴听见,他们只能发消息交流。

沈一朗略一思忖,心道不妙,然而为了避免挚友迷足深陷,只好狠下心道:“时光,照你说的,你喜欢她,她可能是察觉到了。”

时光心脏狠狠一震,立刻条件反射般否定:“不可能,我掩饰得很好。”

沈一朗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时光愣了半晌,起身去倒了杯水。


“褚嬴。”时光坐到棋桌边。

“我在。”褚嬴立刻出现,十分雀跃似的:“小光,是要下棋吗?”


“这是你回来以后我们下的第一局棋。”

“是呀,我可要好好测试一下你现在的棋力。”


时光随手抓出几枚棋子捏在手里,掌心向下轻轻扣在棋盘上,示意褚嬴猜先:“不如加个赌注。”


“两枚棋子。”褚嬴笑眯眯道:“好呀。”


时光松开手,赫然是三枚棋子,他伸手落下了第一子,不疾不徐地说:“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必须如实作答,怎么样?”


“成交。”褚嬴弯起眼睛笑,伸出扇子示意自己落子的位置。


月上三竿的时候,褚嬴赢了,他是时光的老师,他的小光每一步走的都是他的棋路,纵然他棋力精进了许多,也还差了些火候。

时光摇了摇头,遗憾道:“我输了。看来纵使我成了九段,也还是需要褚大人让我几目。”

褚嬴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小光进步很大呀,棋路也更加多变了。想必这几年来,小光一刻也不曾懈怠吧。”

时光嘿嘿笑了两声,坦然道:“想问什么?问吧。”


褚嬴忽然安静下来,郑重其事地望着时光。时光下意识微微屏住呼吸。

“我记得明明以前分明是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从来视而不见呢?”


“嗯?”江雪明?忽然说她干什么?时光愣了半秒,电光火石间好像明白了他的暗示,心凉了半截,死鸭子嘴硬道:“啊?我不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


褚嬴笑了两声:“你真不知道?”

时光微微低了低头,看见桌上黑白分明的棋局。从褚嬴走之后开始,他开始害怕说谎,因为褚嬴讨厌说谎。


见他不答,褚嬴接着说:“不是因为这个,对吗?”他的声音很轻,乍一听宛如在哄人。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就像阿朗说的。时光几乎是立刻红了眼眶,他现在说这些想干什么?

时光低下头,刘海落下来挡住他的眼睛:“因为…因为谷雨喜欢她啊…我根本不可能…”

他还没说完,褚嬴就打断了他:“不是,小光,我们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时光几近颤抖起来,他紧紧咬住嘴唇,防止呜咽声溢出来。

褚嬴站起身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光,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实话呢?”说着,他好像很失望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时光却闪电般地上前几步拉住他,不敢碰他的人,只敢用手指尖轻轻地捏住他宽大的袍袖,努力隐忍着,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浓重的感情色彩,他努力了半天,光顾着脸上,心里却空白一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才从喉咙里低低地冒出几个字来,他说道:“你……别生气。”

褚嬴不言不笑地看着他,时光低低地道:“你别生气,我不这样了,你……不要再消失了……”

他知道褚嬴在反感什么,他忍着不说不做就是了。如若褚嬴需要,他可以是一个最规矩的学生、最正常的朋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没有什么比能呆在他身边重要。


褚嬴微微一愣,刚想说些什么,还没等他说话,时光便急急忙忙道:“你说一声,要我怎么样都行。”

他又长了三年,现如今身量颀长,宽肩窄腰,十分好看,五官也长开了,不复年幼时那般青涩稚气,五官似乎更深刻了些,棱角分明了许多,是个极英俊的青年了。


时光等了一会,见他没反应,脸上的期翼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半晌,手垂下去,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伤心的表情,只是眼睛看着地面,嘴角试着往上弯了一下,弧度不大,变成一个有些不对称的不成功的笑容,他抿抿嘴唇,想要再试一次,挤出一个笑容来。


然而还没等他成功,褚嬴先伸出手来,他比时光高了许多,要时光抬起头来二人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时光一愣:他笑什么?


下一秒,褚嬴俯身凑了过来,低声道:“小光,就算别人都看不见我,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没关系吗?”


时光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和褚嬴对视,看清他漆黑的眼珠里全是认真。

什么?真的吗?

怎么会呢?

时光下意识轻轻咽了咽口水,宛如坠地身亡前一秒的急转弯让他一时大脑当机,一小部分思绪开始谨慎地思前想后,然而剩下的全部不由分说心花怒放,大脑一时混乱得不得了,眼前一片金星闪烁,只凭本能说:“没…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褚嬴此刻站在局促的少年身前,克制地笑了一声,伸手挑起他额角一缕头发,轻轻捻了捻。

时光激灵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的血都从漫步改成了狂奔,仿佛能听见它们擦过血管的沙沙声,一股来历不明的热气散入他的四肢百骸,差点烧穿了他的皮。


褚嬴满意地看着全身通红的小时光,温声道:“一言既出。”


时光伸手徒劳地挡了挡脸,道:“驷马难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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